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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的今天,對於身在中國的人來說,你很難忘記自己身在何處,經歷了什麽。

 

以下是我對2022年 11 月 27 日這一重要日子的個人回憶。

時間過得真快。整整一年前的今天,我從北京飛回香港,準備在香港浸會大學傳理學院新聞系任教,開始了我人生的新篇章。但 2022年11 月 27 日這個日子永遠銘刻在我的腦海中,原因遠不止於此。

在那個寒冷的周日,當我收拾好行李,焦急地等待前往北京機場的車時,中國正處於風雲變幻之中。這一天,全國範圍內反對中國的動態清零政策的抗議活動達到了高潮,學生和其他普通民眾冒著嚴寒和警察的監視,走上街頭,揮舞白紙,高呼口號。


大規模抗議始於11月25日,起因是前一天在新疆烏魯木齊市一棟處於封控的居民樓發生火災,造成 10 人死亡,9 人受傷。社交媒體上流傳的短視頻和圖片顯示,人們指責封控措施導致消防員無法及時趕到現場,並對政府的應對措施表示憤怒。

這對許多內地居民來說是最後一根稻草,因為他們已經受夠了過去一年來持續不斷的封控措施,這些封控使他們困在家中,很多人無法購買或獲得日常必需品。

出乎意料的是,警方基本上允許抗議活動持續整個周末,直到 11 月 28 日星期一,警方才大幅增加警力,在熱點地區設置路障,並開始驅散抗議者和拘捕少數領頭的人。

此時,我懷著既興奮又惶恐的心情註視著事態的發展。我感到興奮,因為我相信由大學生帶頭的全國性抗議活動可以向中國領導層施壓,使其進一步放寬嚴厲的清零措施。

11月11日,中國政府公布了新的、詳細的動態清零措施指南,試圖放寬管控政策,這包括大幅縮小出現新病例而實施封鎖的區域。

2016 年初,我辭去了《南華早報》總編輯一職,回到北京與妻子和女兒共度更多時光。


在隨後的六年裏,我作為《南華早報》的編輯顧問常駐北京,經歷了整整三年的動態清零管制。

與此同時,我也陷入了極度焦慮之中。就在我原定於周日起飛的四天前,我們接到通知,我家所在的小區報告了兩起 新冠病例。

周四上午,居民們突然發現小區入口處被設置了路障,幾名身著綠色軍大衣、面露兇相的男子站崗,阻止車輛或人員進出。

居民們在小區的微信群裏爆發出憤怒的情緒,尤其是我們中間的一些律師認為,封控整個小區的決定明顯違反了 11 月 11 日的措施,該措施規定,如果發生新的病例,封鎖只應適用於患者居住的樓房,而不是像以前那樣,即必須封鎖整個小區或街道。

但我們都很清楚,中央政府的規定在地方的執行情況可能大相徑庭。我們立即組成了一個包括律師在內的談判小組,向物業管理公司和居委會請願。我們爭辯說,既然我們都住在獨立的房子裏,官員們就應該根據新的規定,只封鎖有新案例的家庭所住的房子。

出乎我們的預料,居委會居然松口了,說他們的保安不會阻止人們進出,但會日夜駐守在那裏,以便應對上級的檢查。

我並沒有松口氣,因為我知道那些官員很容易改變主意。為了以防萬一,我打算收拾行李去住機場酒店,因為一旦被封控,通常至少需要 21 天才能解除。

妻子勸我再等等看,但我還是想做好準備。我給我的司機打了電話,我們商定,如果在我離開的當天發生封鎖,他將把車停在我居住的小區附近。然後,我會翻過圍墻,不帶任何行李去找他。到了香港,我會買好我需要的一切。

謝天謝地,最壞的情況沒有發生,我準時飛離了北京。

我一降落在香港,就立即感到一種解脫和自由的感覺,盡管香港當時也有管控措施。

隨後發生的事情已被大報特報。三天後的 11 月 30 日,中國前領導人江澤民逝世。 從中國過去幾十年來看,最高領導人的突然去世可能會成為變化的催化劑,尤其是加上學生主導的抗議。一石激起千層浪,迫使中央政府在 12 月初解除了動態清零管控,這比預期的時間要早得多–考慮到在 11 月的大部分時間裏,包括《人民日報》和新華社在內的官方國家媒體連續發表評論,駁斥要求解除管制的呼聲,並堅持動態清零政策對人民和國家有利。

但令人遺憾的是,中國的突然重新開放完全是一團糟。北京有將近三年的時間向其他國家學習,為重新開放做準備,但它沒有這樣做。

當時,官方試圖給人留下這樣的印象:在呼吸道病毒感染通常達到高峰的隆冬時節突然重新開放,是經過計劃和深思熟慮的。

但現實情況卻截然不同–發燒藥品供不應求,醫院和急救服務不堪重負,許多城市嚴重缺血,老年人死亡人數飆升,停屍房和殯儀館屍橫遍地。

一年後的今天,盡管有報道稱中國北方呼吸道疾病病例激增,但大多數人都已釋然,基本保持平靜。

但是,一年前的那個日子卻永遠銘刻在我的記憶中。

 

 

(圖片来源於網絡)
本文由作者授權《獨家》發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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