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安樂死

九龍塘的老人命案
香港進入了老齡化社會,每天都會發生老者死亡案例,有的還表現得非常慘烈。就在幾天前,香港九龍塘發生了一樁命案,71 歲的老婦以膠紙封住84歲丈夫的口鼻讓他窒息而亡,自己則在牀邊持刀自殺。
家裏的外籍女傭按慣例清晨四點去幫男主人換尿布,撞見了這個流血場面,慌忙報警,令事件公諸新聞。
這可謂是一樁血腥事件。
香港人都知道,九龍塘是一片幽靜所在,那裏有些外表看去不顯山不露水的高級住宅,主人家非富則貴。這樁命案的男主人便是擁有美亞廚具公司的鄭氏家族成員。
說到美亞Meyer,香港人絕不陌生,它年產四萬種廚具,產品遍銷港內外。香港誰家裏沒有個把美亞的鍋具?筆者家裏用的大、中、小鍋都是美亞的,圖它用料厚實,製作精良,價位合理。這是某年筆者特意到它的觀塘展銷店買的,轉眼用五六年了,看去還可以用上一陣子。
命案男主人自然也是富人,且因其弟在美經營酒莊,與不少美國上流打着各種交道,也算是個貴人。男主人的治療自然是到位而且是優質的。只是大病令窮富無異,人人平等,有更多的金錢,更顯赫的地位,都無法擺脫疾病的折磨與痛苦,也無法逃脫死亡的追逼。
男主人鄭先生高齡,患有腦退化和肌肉退化症,比他小十三歲的太太因長年照顧他或加上其他原因,也得了抑鬱症。她一定是不堪忍受這種見不到頭的壓力,早有預謀殺夫及自殺,以「死」抗擊沒有盡頭的痛苦,於是才會有如此一場腥風血雨。
在新聞消息後面的留帖,大多唏噓,但都明白女主人的狀態及表達同情。有不少人甚至表示自己真到了男主人的那種地步,就會強烈要求「安樂死」。
隨着人類對自身的了解和思想的開化,應該說社會上「安樂死」的聲浪是越來越大了,民意已有一定基礎,只是法律做好準備了嗎?不論香港和內地,法律都未進入狀態,沒有相關的法律依據。
「安樂死」如無完備的法律條文支持,容易被「謀殺」和「他殺」鑽空子成為奪去生命的工具。但如有相關法律依據,死者在生前意識清醒時就立下「安樂死」的有效遺囑,那麼「安樂死」對社會、對他本人、對他的親屬都是一項良策。
筆者想,如果社會有「安樂死」的法律支持,鄭先生生前在意識清醒時立下「安樂死」遺囑,他的離去會更加寧靜,也更加體面。
然而現實的一幕是雞毛鴨血。
無效治療的「安樂死」
除了老人有「安樂死」的意願,一些處於無效治療的病人也渴望用「安樂死」形式結束痛苦,停止金錢消耗和對親人的拖累。親人縱使在盡責照顧,但身心和錢銀也受不了長期損耗,也支持實施「安樂死」。苦於無法律依據,用「自殺」、「助殺」的手段結束病人生命的事例近年也不少見。尤其在相對貧窮的內地農村,人死了就當是自然死亡,少有人去追究手段。
筆者認識一位長年治療不見進步的老年病人,因苦於無「安樂死」的合法途徑,憑本身高學歷的知識,通過藥物服食自行一夜結束生命,乾手淨腳地走得安靜自然,不牽連任何朋友家人。
其智慧和勇氣令筆者佩服。
反對「安樂死」的意見多認為它不人道,但若它是病人理性的的選擇,筆者認為這是最人道的決定,應得到最大的尊重。
見過或得知一些多年卧牀的病人,失去意識,沒有感覺,了無生之趣,意識早死亡,卻被藥物把軀殼強留世上,那個畫面比看着他離去更為令人錐心。若有「安樂死」的遺囑和法律的接納,放手讓他平靜地到另一個世界是最佳的境界。
文明發展到今天,人類應進化到有這樣的自知:生不由己,死可自主。就像過去反對火葬,但今天已視如平常。相信隨着教育水平的提高和思想的進步,「安樂死」也會一步步地成為社會共識。
「安樂死」的陷阱
實施「安樂死」應非常強調相關的監督及法律的嚴謹。進入老年社會後,社會上出現了一些「吃絕戶」的犯罪分子,他們把目光瞄準了一些無兒無女,或兒女在海外鞭長莫及的老者或病者,設法靠近他們甚至以「扶老助老」姿態進入他們的生活,利誘他們在不清醒時留下「不急救,不插管」之類的文件,變相地誘惑或逼迫他們接受「安樂死」,以便在他們身後公開且合理地攫取房產和財富。
所以,在有意願的老者或病者立下「安樂死」遺囑時,就應有醫療機構的介入,以專業意見評估他們是否適合實施「安樂死」,法律也應監察全程的每一步驟,以堵死不法之徒覬覦「安樂死」者房產錢財的圖謀。
不算多餘的話
現在「安樂死」不論在香港還是在內地都只是大河的幾朵浪花,筆者也只是在呼籲當局關注民眾的訴求,早日開啟「安樂死」的諮詢及相關的法律程序。
中國社會有「敬老」傳統,「養老」也被提到了政府的議事日程。筆者近日有機會了解到廣州市各級政府或私營的療養院已成批出現,老人病人得到了較好的照顧。但社會無可能絕對公平,退休金不足或沒有退休金無法住進療養院的老者病者也大有人在,「安樂死」在這部分人群中體現得特別強烈。
香港的安老院受到高房價影響,環境和功能不太可能理想,其中一些長期病患老者,也有不少人有「安樂死」的念頭。有的心理份屬合理,但有的只是走投無路的渴望。有關部門宜正視這一現象,除作適當的心理疏導,也宜敦促政府正視合理的要求,做些目前可做的前期準備。
在世界只有幾個國家「安樂死」合法化的當下,香港想獨立討論和實施「安樂死」既不現實也不可行。但筆者堅信,這股文明的溪流,總有一天會滙成洪流。
多年前在挪威旅遊,在作曲家格里格的家中他的創作小屋前,可一望廣闊無涯、浩淼神秘的峽灣。筆者對同行者說,真到又老又病又無錢那一天,若香港「安樂死」還未合法化,從這兒滾下峽灣也是一種選擇。
那時還不老,同行者只當筆者在調侃。其實那是筆者對死亡方式的思考,這思考至今未停止過。
「生」與「死」都是人生課題,同等的嚴肅,同等的神聖。「安樂死」的談論眼下雖是紙上談兵,但總有一天會短兵相接。
(圖片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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