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藩市「厄運迴圈」詛咒，犯罪率降低能否打破？

去年美國三藩市發生兩宗轟動的殺人案，使到三藩市陷入沉淪怪圈（doom loop）的討論甚囂塵土，雖然警方公佈2023年犯罪數據，各種罪案數字有所下降，但這股悲觀情緒並沒有隨之一掃而空。

Cash App開發者鮑勃·李(Bob Lee)去年四月被襲遇難後一天，美國前三藩市消防大使唐·卡米尼亞尼(Don Carmignani)被一名流浪漢多蒂(Garret Doty)用金屬管襲擊，導致頭部受重傷住院。多蒂因而背上謀殺罪和毆打罪的控罪，卻在開庭時迎來了「反轉」：一位證人指出被害人卡米尼亞尼在被攻擊前，多次驅趕多蒂等流浪漢無效後對其進行辱駡，並且用胡椒噴霧噴射多蒂，又有證據稱該名前消防大使曾經多次暴力對待其他流浪漢。

上個月，多蒂被三藩市法庭判決無罪釋放。

一件暴力襲擊疑案映射出販毒、暴力襲擊、流浪漢多方面的社會問題，案件的錯綜複雜也使其成為轟動全美的新聞。據紐約時報報導，三藩市自2020年疫情爆發後淪落為了一座「僵屍橫行、犯罪猖獗」的城市：流浪漢露宿街頭，搶劫犯橫行商店，劫掃商品；學生們下了校巴回家，沿途會經過聚眾吸毒的人群；街道上都是流浪漢和吸毒者……小到偷錢，大到人身襲擊，犯罪在這座城市愈演愈烈。

這座昔日科技蓬勃發展之城，現如今被詬病為一座「厄運迴圈」（doom loop）的黑暗發源地：經濟低迷、毒品、流浪漢以及種族歧視等社會問題構成了這座城市噩夢的閉環。據三藩市市長辦公室發佈的調查，自COVID-19疫情爆發後，三藩市失業率曾高達13.2%；至2023年9月份，三藩市失業率為3.0%，僅低於全國同期失業率0.8個百分點；截止2023年3月份，高達26%的寫字樓空置率也遠超紐約、洛杉磯、奧斯丁等城市。三藩市的大量稅收收入是由納稅企業產生的，該市稅收的另一大部分來自寫字樓和商鋪繳納的商業租金稅，當辦公室長期空置時,這些收入流就會減少，影響公共服務政策。同時，因辦公室空置，住房成本上升，不少人成為流浪漢，促使暴力犯罪和吸毒、販毒問題進一步發酵。金融時報評論，三藩市城市已經陷入一種「不可逆轉的經濟和社會螺旋式下降」的狀態。

三藩市警察局調查資料表明：2022年，三藩市每10萬人裡就有636個人實施包括謀殺、人身攻擊在內的暴力犯罪。相較於1990年，三藩市2022年每10萬人裡犯罪的人數已經了大幅下降了三分之一，在加州各城市犯罪率中排名第五；而包括汽車盜竊在內的財產犯罪自2014年有所增長，2022年三藩市的車輛盜竊在加州排名第二，僅次於奧克蘭市。

美聯邦調查局表示，自2020年以來，加州的整體犯罪率逐年上升：2022年間，暴力犯罪率打破近十年來新高，比全國平均犯罪人數高出約100人。

加州和全美近十多年來暴力犯罪人數，藍線為加州數字 （圖表來源：美國聯邦調查局）

近日，三藩市市長倫登·布裡德(London N. Breed)宣佈該市的犯罪率在2023年有所下降，為10年以來新低。三藩市總犯罪率比2022 年下降了7%，比2019年下降了13%，其中暴力犯罪相較於2019年降低了11%。值得注意的是，包括入室盜竊、汽車盜竊和故意破壞等盜竊行為在內的侵犯財產罪案數量減少了41%。

圖表 （來源：三藩市市長辦公室）

然而，三藩市市長辦公室也表示，2023年，三藩市在田德隆街區(Tenderloin)等地逮捕的毒販和吸毒者數量也翻倍增長。三藩市警察局資料顯示，從2021年2023年持有、販賣和運輸毒品的人數已經增長了兩倍。

三藩市公共衛生局局長考法克斯（Grant Colfax）表示：「服藥過量讓2023年成為悲慘的一年，因為服藥用量死亡的人數比去年增加了。」大部分藥物中都含有阿片類止痛劑芬太尼(Fentanyl)，據金融時報報導，近年來，販毒集團向美國城市大量供應芬太尼，以滿足因服用過量處方而產生的對阿片類藥物的依賴。三藩市因用藥過量而致死的死亡率在美國所有城市中排名第二。自2020年以來，在三藩市過量服用藥品而死亡的人數比因COVID-19病毒死亡的人數多出兩倍。32歲的芬太尼使用者喬治亞·泰勒在接受採訪時表示:「（三藩市街頭的情況）太瘋狂了，令人感到悲傷，就像僵屍末日一樣。我以前戒過毒，我非常非常想在藥物過量死亡前再次戒掉，但這太難了。」

許多人都批判地方政府的「懷柔政策」使吸毒販毒行為日益倡狂，每日郵報（Daily Mail）批評政府實行的「沒有人進監獄」計畫助長了這座城市的吸毒、暴力犯罪的囂張氣焰。該報還稱，雖然政府出台了一套「三藩市復蘇」計劃並且關閉了納稅人資助的露天毒品市場以示對毒品犯罪的打壓，然而這種計畫「含糊其辭」，並未有效打擊毒品犯罪。

一名流浪男子正在三藩市街頭上注射芬太尼 （來源：每日郵報）

2014年實施的加州「47號提案」（Proposition 47），盜竊（金額不超過950美元）、濫用藥物和僅持有毒品的行為僅被列為「輕罪(misdemeanor)」。根據美國聯邦法律，「被判輕罪的犯人通常可判1年以下監禁，或1000美元罰款，或兩者兼罰」。支持者認為有利於降低犯罪率；而批評人士指出這類提案是毒品犯罪、財產犯罪的「通行證」，加州環球報曾經評價該提案為一場「人為性的災難」，加州大學歐文分校社會生態學院也在研究中表明47號提案是盜竊犯罪重要的助推因素。

三藩市街道上被廢棄的注射器 （來源：紐約郵報 David G. McIntyre）

与失業、吸毒而同様嚴重的流浪漢也是「厄運迴圈」的重要組成部分。據統計，加州現如今有17萬多流浪漢，其數量佔到全國流浪漢數量者的三分之一。三藩市2022年的人口普查資料顯示，三藩市流浪漢人口約為7754人，其中近2700人被歸類為「長期流浪漢」。類似多蒂這樣的流浪漢遍佈街頭，與癮君子們東倒西歪。

自疫情開始，三藩市政府開啟了「替代住房（Alternative Shelter）」專案，將流浪漢從擁擠的街道接入空置的酒店裡。兩年半後，該專案停止運行，流浪漢的人們決定定居在這裡，並且重新露宿街頭。對於擁有毒品、行竊的罪犯，當地警方也迫於「47號提案」的限制對他們無從管控。

去年，美國許多城市頒佈了流浪漢禁令，將露宿街頭等公共地區行為列入犯罪名單，同時也清理流浪漢們的營地，禁止流浪漢安營紮寨。對於加州城市來說，出台該禁令具有非常大的阻力，因受聯邦第十四修正案限制，「未經正當法律程序，任何州不得剝奪任何人的生命、自由或財產」，同時，因為聯邦禁令規定「只要流浪者數量多於庇護所能提供的床鋪數量，執法部門就無權制止流浪漢露宿街頭。」根據美聯社報導,三藩市目前的臨時收容所的床位僅有3100多個，遠遠小於流浪漢人口。三藩市當局已就清理營地提出上訴，官司已經打到聯邦巡迴上訴法院。

暴力、毒品、流浪漢的問題都反映出三藩市深陷「厄運迴圈」的泥潭裡，正如市長布裡德在近期發佈的報告中所述，「我們還有更多工作要做」。面對上述問題，三藩市將何去何從？

延伸閱讀：
三藩市被多家媒體如紐約時報、金融時報稱為一座具有「厄運迴圈」的城市，就連當地政府也「戲虐性地」組織了一場參觀「厄運迴圈」城市的遊覽。（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23/aug/29/san-francisco-doom-loop-tour-flop）】

作者：黃昊葳

（圖片来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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