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外交官任古巴間諜40年，他是如何潛伏與被揭發的？

美國駐外大使「搖身一變」成了間諜，這在美國史無前例。美國司法部長梅里克·加蘭在一份聲明中指出，這或許是「外國間諜對美國政府進行滲透中影響最深遠、持續時間最長的案例之一」。

從「貧民窟」走向外交部

羅查1950年出生於南美洲的哥倫比亞，10歲隨父母移民美國，媽媽在血汗工廠工作並領取食物劵撫養孩子。他憑體育特長獲得少數族裔獎學金後進入塔夫特（Taft）精英寄宿學校，一夜間從種族騷亂頻生的貧民窟躍升到美國精英世界。羅查本科就讀於耶魯大學，以優異的成績獲得拉丁美洲研究學位，後又獲得哈佛大學和喬治城大學碩士學位。但哥倫比亞裔的羅查在Taft寄宿學校時飽受歧視，同學拒絕跟他住一間房，羅查也曾向校友雜誌表示，對此「我很傷心，想過自殺」。

自1981年加入美國國務院，羅查的外交生涯大部分時間是在冷戰時期的拉丁美洲度過，包括在美國駐古巴代表處。當時美國與古巴共産主義政府並沒有建立全面的外交關系。

曾擔任美國駐哥倫比亞大使的凱文·惠特克說，有人認為擔任他國間諜的人，目的往往是金錢或者個人恩怨，但古巴確實是一個例外，為古巴搞情報的美國人，幾乎都是出於對古巴革命事業的同情與支持，以及對美國外交政策的痛恨。

檢察官表示羅查是20世紀70年代在大學期間時被古巴間諜機構招募的，當時的美國大學校園擠滿了同情左派的學生。華盛頓美利堅大學拉丁美洲項目高級研究員、前美國中央情報局分析師富爾頓·阿姆斯特朗稱：「我認為羅查不是被招募的，他是自願的。」

阿姆斯特朗還提出，由於羅查在紐約哈林區長大，那裏有不少拉美裔人口。「他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憑自己的能力進入國務院，但他可能從未覺得自己受到過平等對待，也永遠不會被美國建制派精英接受。」

從國務院離職後，羅查曾任職于美國外交關系協會，並擔任邁阿密大學國際顧問委員會成員、美國南方司令部特別顧問等職，其職責範圍仍包括古巴。

「羅查大使」的偽裝及破綻

羅查的臥底身份能夠隱藏40年之久，其偽裝功夫十分出色。「這是一次巨大的失敗，」曾與羅查共事的前拉美事務助理國務卿彼得·羅梅羅說，「我們所有人都在深入自我反省，但沒有人能想出任何辦法。他在掩蓋自己的行蹤方面做得非常出色。」

此前美國的官方報道形容羅查是一個「性格堅毅，處事圓滑」的外交官。他將自己偽裝成特朗普的狂熱粉絲，特朗普2017年上台後對古巴持強硬態度，並重啓了對古巴的制裁。據美聯社采訪，一些同事和朋友形容羅查是特朗普的狂熱支持者，對古巴發表強硬言論。

羅查首次「露馬腳」發生在他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外交職位上，即擔任美國駐玻利維亞大使期間干預了該國的總統選舉。

2002年玻利維亞總統大選投票前幾周，作為美國大使的羅查突然發表言論，警告玻利維亞人：如果投票給一個「毒販」——指可卡因種植者出身的總統候選人莫拉萊斯——美國將切斷所有對玻利維亞的援助。

玻利維亞人不滿美國干涉選舉，莫拉萊斯的民意支持率反而飙升，幾乎獲勝。2005年莫拉萊斯當選後，玻利維亞與美國的關系一直很緊張。莫拉萊斯晚年經常赴古巴療養。他曾暗示，羅查當年的警告幫了他大忙，並稱讚羅查為「最好的競選負責人」。

美國前助理國務卿奧托·賴希曾是羅查的上司。他說，當時羅查的表現讓人震驚。「對於一位經驗豐富的外交官來說，這一舉動極不尋常，從實際效果看他的言論相當於為莫拉萊斯公開拉票。事後，他也從沒做出任何解釋。」

據美聯社采訪，前美國高級反間諜官員稱，早在1987年，美國中情局就知道古巴在美國政府內部有一個「超級間諜」。 一些人現在懷疑這可能是羅查，至少從2010年開始，他可能就在聯邦調查局收到的一份可能是古巴外交政策圈高層間諜的名單上。

真正使美國確認羅查的古巴特工身份是FBI的一次「釣魚執法」。據起訴書，2022年，一名FBI臥底特工化名為「米格爾」，假扮成古巴特工，獲取了羅查的信任。兩年來，他們私下會面多次。

這名FBI特工秘密錄下了他與羅查的對話。錄音中羅查說，自己40多年來一直是古巴在美國外交政策圈子內的「鼹鼠」，實施了驚人的間諜活動。「我們所做的事情，非常了不起……比大滿貫還厲害。」

美國外交的「噩夢」

「羅查可以說是掌握著國家的關鍵信息」，曾與羅查打過交道的職業外交官約翰·費利說，「除了影響美國的外交政策，羅查在古巴、阿根廷、玻利維亞工作時，都可以獲得非常敏感的情報信息。這簡直是噩夢。」

美檢方認為案件可能會産生重大的外交及安全影響，並將引發各界對美國反間諜工作有效性的質疑，迫使美相關機構開展內部損失評估，確定機密信息泄露的數量及範圍。

不過美前國防情報局調查員克里斯·西蒙斯在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表示，如果羅查本人不提供相關信息，美方將很難作出準確的損失評估。

目前，古巴尚未就羅查被指控一事表態。

延伸閱讀‘Ego and resentment’: what led former US diplomat to spy for Cuba?「自我與怨恨」:是什麽導致前美國外交官爲古巴充當間諜?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3/dec/10/ego-and-resentment-what-led-former-us-diplomat-to-spy-for-cuba